小半柱香后,吹打奏乐之声近前来。众人哄然出门去看。只见新郎官戴着朵大红花,当先走马而来,身后则是小具排场的送亲队伍,数人吹吹打打,数人捧着嫁妆,其后跟着一顶在这保州城看来已算奢华的四抬轿子。

    待轿子停稳,几名年轻妇女堵在门口,问新郎官讨酒吃。朱成富赧然憨笑下马,颇有些手忙脚乱地递上预先备好的彩头钱。

    随后一名年逾花甲的康健老妇手持花斟,盛五谷、豆、钱、彩果,望轿门而撒,小儿争相拾之,欢天喜地。

    最后一把豆子撒完,在周围如浪般的喝彩与起哄声中,新郎牵着同心结,终于引着新娘姗姗下轿。

    “恭贺新禧呀!恭贺新禧!”

    欢呼从灰瓦白墙间升起,迎着日光,向生了新芽的嶙峋枝干间穿过。

    便是战后,便是前线,便是不久之前还一片兵荒马乱,此时此刻也是真正生机蓬勃。

    这便是生活了。

    新人入得门来,拜过天地,席上开始热闹起来,轮流有人敬酒。

    何素作为新郎官这边撑场面的人物,自然也被扯着说了几句。这他倒是会说,无非是“如此良配,佳偶天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只是说完便沉默下去,连带这一桌人都不怎么敢开口,只面面相觑,一筷一筷不停夹菜。

    他无言去看旁边姚涵那桌——

    猜拳行令,吆五喝六,高兴得很。

    唔。

    不要想。不要想。本就不善言辞,想也无用。练兵打仗方是自己的胜场。做好练兵打仗,便对得起所有人了。

    不要去想别的。

    他劝自己把目光收回来。

    过了片刻,忍不住又看过去——

    王大宝一张黑脸喝得通红,巴巴地望着姚涵:“小姚公子,小姚,嗝……小姚,恁地好看,真不是神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