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是将人穿了琵琶骨、铐了脚镣,一路流放般驱赶至幽州的。沿途百姓偶尔于军伍中见一人蒙面、戴枷负镣、颈上缠绳,绳索另一端握在何素手中,便知这是杀了何将军家人的恶徒,于是便向其人投石掷土,将他砸得头破血流,以少平怨气。

    只要不影响行军,何素从不阻止。岳副将心慈,偶尔心有不忍,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说情,还是只有眼睁睁看着。

    便是这般一路走到幽州。

    幽州城下,何素终于松开了勒了姚涵数月的绳索。

    “平涛,我与李知州一叙。此獠先交与你看顾。”却是因为他要入知州府与当地知州李焱稍叙几句官面话,才暂时将人交给岳凉看管而已。

    岳凉欲言又止。

    何素摆手道:“看好他。不许让他去歇着……就在这儿等我。”

    岳凉心底咯噔一下,抬头望了一眼这方值盛夏午后的骄阳,忍不住又回看向何素:“兄长,这……”

    何素平静道:“你可以打把伞,也可以找个树荫。不是练兵,不必耗着。但他必须在这儿等着。给他钉个桩,晒死便晒死了。”

    岳凉只觉嗓子发堵:“兄长……”再怎么说,那也是……那也是曾立下泼天功劳的人啊,怎可……

    何素叹了口气:“为难你了?那罢了,我自己来做。”说着便要下马。

    却听那边扑通一声。两人转头,那正被议论的人跪了下来,望定何素,嘶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了。我在这儿等。”

    满身污秽,只有眼睛明亮。

    手腕脚腕磨得皮肉溃烂。

    膝下沙砾,头顶烈日。

    何素与他对望片刻,面无表情回身,扬鞭入城。

    岳凉几乎是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入城的背影。良久,才转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姚涵,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姚公子,难道当真是你么?”

    他实在是无法把这个人与灭门血案联系到一起。且不论此人当初震惊全军的侠气行径及后来众所周知的温厚,便只论眼下——就只论眼下这一刻,也是连让别人为难都不肯的,却当真能犯下那等滔天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