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准备搪塞过去,而那老臣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太老了,看不懂人的脸色,又殷殷地问赵煊道:“自上月紫宸殿赐宴以后,臣已有月余未见道君了,道君好吗?”

    持盈不好。

    赵煊将他关进了延福宫,在事物用度上无一亏待,事如从前,但他从前身边所有的内侍、班直以及嫔御,都被赵煊屏退了。

    赵煊将他从前没有即位时的穆王府做了改造,改成行宫的规制,并将这些人赶到那里去居住,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的妻子郑氏。这样一来,偌大的延福宫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赵煊的指示,这里的宫人不愿意和他说话,一板一眼,生怕多说一个字。持盈问时间,问日期,他们都回答,好像大相国寺里的晨钟,可如果是涉及旁的,他们就只会跪下请罪,说:道君恕罪,奴不知道!

    他感觉到很寂寞,非常的寂寞。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赵煊来看他,但是赵煊并没有,那个月夜里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儿子为自己布置的牢笼,赵煊的态度仍旧很好,李伯玉和吴敏已经懵了,而赵煊还泰然自若地跪在他足边:“爹爹要休息吗?”

    持盈坐在椅子上,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这样寂寞的情况。对赵煊的失望,让他忘记了自己受辖于人的境地,他冷笑着说道:“官家在,我怕是睡不好。”

    人都跪了一地,持盈看见他,就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动,想起蔡攸劝他不要回来,可他还是回来了。

    因为他相信赵煊,果然他一生一世不能相信谁,从蔡瑢到赵煊。他自己也骗人,所以活该被人骗:“我在外面时,官家睡不好。现在我回来了,官家能安寝了否?”

    赵煊艰难地回答他:“爹爹好,我就好。”

    持盈歪倒在椅子上,他有一种脱力的眩晕感。

    他被蔡瑢欺骗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难过,可赵煊是他的孩子啊,赵煊骗他!纵然他有做不对的地方,可是他孤身进京、自解兵权,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赵煊手里,可结果呢——

    “你不在,我就好。”

    他这么回答。

    于是赵煊很快走了,内侍关上延福宫的九扇大门。

    而赵煊再也没来过,据说他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在延福宫外磕头问安,持盈也懒得搭理他:他做皇帝时都没有起得这样早,赵煊知道他早上起不来,还刻意选在这个点来请安,分明也是不想相见的意思。

    但他实在太寂寞了,寂寞到宁可赵煊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