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阳停留了三天之后,王瑾迅速点起人马南下。至于崇祯如何拿巡抚杨一鹏、巡按吴振缨出气,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流寇在朱元璋的老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历数官府乃至崇祯本人的罪状,这是大明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而流寇竟然未动皇陵一草一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被流寇刨了祖坟更让崇祯难以接受。

    王瑾的这番操作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大明官府一直提心吊胆地担心凤阳、承天两处皇陵被流寇破坏,这回好了,流寇压根不稀罕。王瑾在祭典上推出的祭文广为流传,虽然只是把大明官府的行为引经据典地描述了一遍,但已经与破口大骂无甚差别了,对崇祯本人更是喻为桀纣。

    崇祯的愤怒自不待言,立刻调集人马前来收复凤阳。原本驻防于南京一带的刘良佐部火速北上,徐州的尚可喜部则南下夹击,崇祯又加派京营兵马,由副将黄得功统率,南下剿贼。

    无论是流寇还是官军的三路兵马,主将都是辽东出身,这倒也是个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二哥,这个活阎王王瑾,不会就是四年前大凌河的那个人吧?”尚可义看着塘报,疑惑地问道,“之前抟九来信说,他在山海关那边听说有个叫王瑾的辽军旧人,在大凌河之战时自称曹文诏的部下,带了一支来路不明的兵马前去参战,然后又凭空消失了。事后兵部向曹文诏查问,曹文诏说他从来没派过什么援兵,最后祖大寿承认这是自己吃空饷,把这件事扛下了。”

    “抟九”是张鹏翼的字,尚可义不像他堂兄尚可喜这样深沉多智,是个鲁直汉子,与张鹏翼三兄弟以及李明忠交情很好,调动到关内之后,常和他们有书信往来。

    尚可喜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现在世人皆知活阎王乃闯将之副贰,一旦事情漏出去,便有嘴仗可打了。不过这种事从来是瞒上不瞒下,别看我们知道,皇帝却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得装不知道。否则还能怎么办,为了这么离谱的理由把祖大寿逮进京城?经过己巳那一次,皇帝已经学乖了,对付这些手握重兵的大将,他得悠着点。”

    尚可义叹道:“先失了大凌河,又失了旅顺,辽东国土越来越少,我们辽人却还要跑到南方来拼个你死我活,这是何苦。我他妈就不信,偌大一个大明朝,连招安几万流寇的钱都凑不出来?”

    尚可喜说:“你还别不信,就是凑不出来,否则咱们东江的军饷早就发齐了,还用得着兵变这么多次?我们不像黄得功、周遇吉、孙应元他们是天子亲将,皇帝没给过我们什么恩,我们也犯不上在这儿忧国忧民。流寇和鞑子不一样,原本也是官军中人,将来要是有办法联系,还是可以坐下来谈生意的。所以这次南下,我们的宗旨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跑路。除非流寇要打徐州、淮安,别的事都和我们没关系。如果可能得话,设法抓几个流寇或者找到他们的眼线,和这个活阎王联系一下。假打几仗,我们有功劳可报,他们自去打家劫舍,有什么不好的。”

    尚可义喜道:“对,对,不打最好。要是让兄弟们死在这个地方,那真是不值。”

    这些年来,尚可喜变得越来越油滑,越来越不像个军人,而像个生意人。原本在东江时,他便利用职务之便走私朝鲜货物,如今来到徐州,靠着大运河,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借着镇压会道门,尚可喜以十分狠辣的手段重创了当地的漕帮,南到淮安,北到济宁,都被他插手。

    然而,尚可喜毕竟还不是后来那个在广东分藩开府的平南王,他长期待在辽海,对于内地的政局还是不够了解。大运河连接着明朝的政治中心和经济重心,这条线路上的走私生意涉及无数的势力,这些人的能量远不是一个积贫积弱的朝鲜国王可比。尚可喜从他们口中夺食,还使用了不少见不得人的黑手段,已经为自己埋下了隐患。

    尚可喜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并没有解决方案,这些影响力足可以干预朝政的大佬,根本不是他区区一个副将能够对付的。所以他的办法就是捞了钱便赶快走,找个机会调离徐州,也就躲开这些事情了,不要等着别人把自己赶走。

    此番尚可喜南下,自然是一个流寇也见不到,王瑾不会闲着没事和明军的主力去硬碰,他有更大的打算。

    闯军离开凤阳之后,先是攻下了凤阳府城东南方的定远县。先头部队逼近滁州,做出要攻打南京的态势,另有一些侦骑出现在了盱眙县,令大运河上的重镇淮安府一日三惊。一时间,江淮一带的明军全都被调动了起来,全神戒备,防止流寇来袭。

    然而王瑾只是虚晃一枪,他离开定远之后,便转道西南,直扑庐州府城所在的合肥县。

    庐州既为府城,自然戒备森严,知府吴大朴也是颇有能力之人。王瑾没有攻城武器,如果强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破城的。王瑾派出谢澍率领一些兄弟假扮商贾,在吉庆玉的部下的带领下混入城中,侦得的情报是府城戒备森严,而且士绅也比较团结,以一个叫李玉卿的秀才为首,捐出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