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凡不明就里,旁边的人给他解释:“他们在打赌,高翔打他们两个,谁输了谁买饮料。”

    曾凡以前不曾发现,高翔的篮球竟然打得这么好。后来才知道,高翔家乡那边过年的时候会举办乡村篮球赛,高翔是参加惯了的。

    乡村篮球赛是真正的战争,那些劳动了一整年的农民,被春节期间的鸡鸭鱼肉养的膘肥体壮,在篮球场上个个生龙活虎。他们从不管动作是否标准,姿势是否优美,拿着球就上身体。能在这种对抗中活下来的人,都是英雄,更别说最后赢得比赛的人。曾凡亲眼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被打破了眉角,血流满面,依然在球场奋力厮杀。周围的观众见了血,也更加兴奋了,憋红着脸嘶声力竭地呼喊。

    高翔显然是个技术高超的幸存者,那两人打高翔一个,还是处于劣势。高翔运球很熟练,转身,胯下这些动作也很流畅,投篮很准。虽然两人在篮板上略有优势,可投篮命中率不高,所以一直落后。

    最后高翔赢了比赛,催促两人去买饮料,那两人却赖起账来,磨磨蹭蹭不肯动。不喜欢高翔的曾凡也看不下去,为他们的出尔反尔不齿。

    “你们怎么这么赖皮啊,说好的谁输了就买饮料的,我一个还打你们两个。”高翔鄙夷地看着那两人说。周围的人也开始起哄,不过输球的两人依旧是“敌人围困万千充,我自岿然不动”。

    高翔眼看着饮料喝不到了,叹着气说:“唉,算了吧,早知道就不和你们打了,差点累死我。”说完就直接坐球场上了。

    曾凡看着高翔,开始觉得这个人也不怎么讨厌了;心里虽然还有点不服气吧,可也知道篮球是打不过他的了,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对一个人没有好感之前,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会觉得不顺眼,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对一个人有好感之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觉得他做的事总有可取的地方,哪怕他杀人放火。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之后,即使男人暴虐成性,女人都会为他找到欺骗自己的理由。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当和一个人成为朋友之后,你总会为他所犯的错误找出合理的借口。

    初一四班的教室一面是对着篮球场的,这就让李大彪马涛等人随时都可以观看别人打篮球,甚至从窗子溜出去。李大彪和马涛做过试验,从窗子去球场确实比从门里出去更快。唯一的难处的是从窗子出去的时候容易被窗子边框勾着裤子——这当然也是曾凡亲自体会来的。

    三班的教室紧挨着四班,这天曾凡正走向球场的时候,刚好看到高翔从三班的窗户往外爬,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还是被美术老师看到了。高翔也知道事情不妙,刚要溜,就听到一声大喊:“站住!”

    高翔乖乖地站住了,美术老师飞奔而来,照高翔的脸甩出几巴掌,说:“有门不走,翻什么窗户?你还像什么学生,简直就是土匪嘛!”

    高翔的鼻血一下子流出来了,而且汹涌澎湃,他却一动不动。美术老师看见流了鼻血,也就不再打,叫高翔去止血。

    曾凡对美术老师看见流血时的从容不乱佩服不已。因为教师资源缺乏,他知道山河中学的老师大都多才多艺,比如音乐老师可以去教历史,历史老师可以去教美术,美术老师呢,会武术,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做手术,因为他的手很稳,一点都不怕血。

    不多久高翔就洗去了鼻血,鼻子里照样插着一根长长的用卫生纸搓的棒,接近鼻孔的地方可以看见血已经浸出来了。他笑着对周围的人说刚才的事,就好像刚才被打得直流鼻血的人不是他,轻松地好像刚刚帮美术老师的儿子打完牛奶过来。

    曾凡不久前就听安雪说过高翔的鼻子经常流血,这时心里不由地盘算: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其中的一种原因。后来曾凡向高翔本人请教这个问题,结果得到了高翔的一记飞踹,还被他笑骂骂:“你小子快给我滚开。”

    高翔就这样一直鼻子里插着卫生纸,和一帮人打篮球,还是那样的不知死活,不可阻挡。后来卫生纸被血湿透了,他就扔掉换一根,从新塞进去,继续打。

    曾凡看着高翔,他知道,自己在美术老师跟前绝对不敢表现地那么硬气,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管鼻血的大流特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