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悠然琴声,躁动的蛇虫渐渐平静下来。与方才不同,它们平静之后并不是僵立不动的,而是开始缓慢后撤,不多时便退散至丛林之中不见踪迹。有风荡过山林,清晨的山林里草木清冽芬芳的气息渐渐盖过蛇虫尸体的腥气,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被宣宁斩杀成几段的几条毒蛇尸体,那一场险些将宣宁与苏小冬生吞活剥的恶战仿佛不曾存在过。

    空中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小徒无状,二位见笑了。”随着话音,从空中飘飘然落下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棉布袍子,棉布柔软轻飘,显得老人也是一副心慈面软的模样。

    南峰和他身后的师弟们见了老者,齐齐躬身行礼:“师父。”

    来人正是五毒谷谷主南邪。

    南邪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在江湖上露过面,宣宁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并没有见过他。谁能料到以制毒使毒闻名于世的五毒谷谷主会是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南邪抬手,下手如抚兰轻飘飘地将南峰手里的竹笛取过去,两掌一合,便将它碾做齑粉,衣袖一扬,空中飘散开黄绿色的飞灰,那只险些将宣宁与苏小冬置于死地的竹笛随风飘散荡然无存。南邪拍拍南峰的肩膀,道:“回去吧,生死由命,怨不得人。”

    南峰仍不甘心:“逝者苦痛,杀人者逍遥,没这个道理。”

    闻言,南邪转头看了宣宁一眼,那一眼平静如宽阔平缓的大河,却能一眼望到人心里去:“逝者得偿所愿,未必苦痛,至于杀人者是否逍遥,那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南邪走到宣宁面前,拱手道:“五毒谷避世离俗只求一隅安稳,决计不愿与鸾凤阁结仇,小徒不懂事,还请少阁主见谅。”

    宣宁站直了身子回礼:“谷主言重了,是我叨扰在先。谷主放心,我们这就离开,此间发生的事,无论是非,且随风而散罢。”

    南邪站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宣宁的脸色,心中已有计较,转身之前特意叮嘱了一句:“少阁主既然已经取得了紫金板,便不要浪费了赠骨之人的心意,老朽多嘴提醒一句,紫金板自剖出后务必寻一人贴身存放,以人自身的温度暖着直至入药之时,少阁主可要将紫金板存好了。”

    宣宁点头:“多谢谷主提醒,我自会护得这块紫金板周全。”

    南邪点头,转身之际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他离宣宁极近,闻见他身上有些微血丝草的气味,那血丝草与紫金板天性相克,若是宣宁取了紫金板是给自己入药的,服药那日便是他丧命之时,若宣宁取了紫金板不是为自己入药,他将紫金板贴身存放一刻,血丝草药性便要在他身上折磨他一刻,若是他要将紫金板送回无回峰去,只怕他还没到无回峰便已经气血枯竭而亡。

    看着南峰带着众师弟垂头丧气地跟在自己身后,南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群傻子纵使学会了炮制天下奇毒又如何呢?只懂硬碰硬,若不是宣宁不知道为何中了血丝草,被折磨得仅剩了不足三成功力,今日死的就不是区区几条蛇了。

    一行人走过束缚着苏小冬的那棵树,南邪看见苏小冬,气得胡子一抖,又瞪了南峰一眼,低喝道:“谁出的主意,还不快把她放下来。”说话间,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他的弟子七手八脚地解着挂在苏小冬身上的铁链,伸手将垂在苏小冬身上的那条毒蛇拨开,拿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拭溅在脖颈上的蛇血。

    不知为何,苏小冬看见南邪便觉得亲切,心里隐约知道他没有恶意,接过帕子便认认真真擦起喷到身上的粘稠蛇血。

    南邪慈爱一笑,倒真是个温良的老者。他摸摸苏小冬的头发,慢吞吞道:“江湖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该待的地方,你爹只给你娘留下一个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你娘怎么办哟?”

    苏小冬擦着血迹的动作顿了顿,疑惑道:“您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