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轮到他了,李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蒲扇大小的手,几乎盖住了李重茂的整个头颅,意味深长地道,“重茂啊,你还小,胳膊腿都还细嫩,要听兄长长辈的话,该你的,才去拿,不该你的,不要伸手去抢,叔父教你一句圣人教训,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一席话说的前头静默站立的李重俊脸色剧变。

    李重茂固然懵懂,也听出了李旦话语中的不善,登时有些绷不住,左顾右盼,无人援手,带着哭腔道,“侄儿领训,谢过叔父”

    “相王叔,父亲尸骨未寒,你是要打上门来么?”正在此时,素白帘帷一卷,灵堂后头转出个披麻戴孝,难掩俏丽的安乐公主李裹儿,笼着袖子款款行来,脸色有几分苍白,眸子却是精光湛湛。

    李旦脸皮抖了抖,收回了大巴掌,板着脸,仍旧端着长辈架子,“安乐这是说得甚话?你也晓得你父才走,便敢目无尊长了不成?”

    “相王叔晓得自个儿是长辈,那是再好不过了”李裹儿轻哼一声,揭过这茬不提,转而道,“依着礼制,神都驻在南衙军卫,中郎将以上,都将入宫吊祭,夏官袁尚书,最爱听相王叔指点,还请相王叔多费费心思,提点一二,稳妥排期,严加约束,以策万全”

    “军伍中事,没有小事,这些将官少不得都会带一批丘八武夫随行,可莫要惹了乱子出来,冲撞了父亲英灵”

    李旦眼皮子闪了闪,灵光闪现,像是突地得了祭司的祝福,顾不得在东宫夹枪带棒耍威风,干笑两声,“安乐且放心,有叔父在,定当安排得万无一失”

    “多谢叔父,丧信已经送去了骊山,想来皇祖母不日便会派遣重臣回神都主持丧葬仪礼,一应安排,须耽搁不得”李裹儿又随口叮嘱了两句,转过身,望着李显的棺椁,哀戚不胜。

    李旦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如果方才李裹儿只是随口一说,那么后头这一句,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想到军议时候李裹儿的主动谋求合作,心下稍松。

    “安乐节哀,且保重身子,日后你肩头上的担子,还重着,叔父且先行一步”

    李旦说得也有些露骨,暗示他会有厚报。

    李裹儿转过身,垂首屈膝,福了一福,全程没有让李旦瞧见她的脸颊。

    李旦点点头,大步流星离去。

    “安乐殿下,你就不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李重俊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愤怒莫名,狰狞着脸颊质问。

    李裹儿抬起头,一张脸颊淡如清水,仍旧不曾正眼看他,若不是大兄扶持,这庶出奴儿,哪里有资格坐稳东宫。

    她撺掇李旦在军伍中妄动,并不怕他翻天,既是武崇敏在监控相王府,李旦这时候的任何动作,都只会反噬他自己。

    “怕?我只怕事情闹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