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呵斥了一声,“休得东拉西扯,回答本王的问题”

    崔日用见铺垫已足,李旦想必有了心理准备,才开口道,“河北道名山郡邑的道观,几乎都被捣毁,道士道长们,或者强迫还俗,或者充作苦役,稍有过错的,便下狱重罚,无一幸免……”

    “可以说,来冲在河北道,刮了一场灭道妖风,旁的地方,也多有闻风而动者,虽不像来冲酷烈,打压的势头已然蔓延开去,不少秃驴趁机兴风作浪,道家处境,很是不好”

    “痛煞我也……”李旦双目赤红,捶胸顿足,嗷嗷叫着哀嚎了起来,“本王曾祖,追认道祖为祖先,本王祖父,以道教为国教,及至父皇,开风气之先,以道长入朝为官,或入宫为供奉,历代尊崇施恩,以豢养民望,却一着不慎,毁在我手,此恨何及,此恨何及啊……”

    “殿下,殿下莫要悲伤,风物长宜放眼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崔日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大了声音,盖过李旦的嚎啕,“今日道家为殿下受过,异日殿下功成,十倍、百倍偿之,让道教在殿下手中发扬光大,犹未晚也”

    “有此惨痛,亦是苦口良药,愿殿下抖擞精神,振奋斗志,以复仇砥砺,勿让道教冤魂孤苦无依……”

    “对,你说得对,要中兴,要报仇”李旦哭声顿止,将崔日用拉了起来,吩咐道,“本王等不了十年,你亲自去一趟冬官衙门,将张柬之请来,来冲是权策的人,不管他这番倒行逆施,与权策有无关系,本王都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崔日用犹豫了片刻,没有出言劝阻,他颇有谋略,之所以毁誉参半,原因就是媚上欺下,长于阿谀,善于察言观色,而绝不会规劝,也没有原则,骨头软的能够绕成一个圈。

    张柬之来了,带着满腹心事而来。

    时隔许久,他又一次在近处闻到了血腥味。

    千余北塞将士,活生生烧成飞灰。

    道教绵延近千年,早在春秋时期便是显学,却在河北道五十州内,成了惶惶丧家之犬。

    结合姚崇信中的暗示,他几乎可以断定,烧人的是权策党羽,而暴虐挞伐道教的来冲,也是权策一系无疑。

    酷烈,乖戾。

    张柬之心惊肉跳之余,只能用这两个词汇来形容。

    无论怎么看,都失去了权策不拘小节,恪守大节,大局为重,为国为民的神髓。

    他又哪里知道,这些事权策根本没有过问细节,都是狄光远在操持,自然闻不到权策的味道。

    “权势迷人眼,人心易变啊”张柬之深深叹了口气,莫名地想到了宋璟,这位以公正严明著称的法司魁首,一波三折,与权策为敌,投入权策阵营,兜兜转转,仍是理念不合,以分道扬镳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