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官人,我等奉尚书、侍郎派,入宫捕拿案犯”官差吏目很是恭敬,朗朗回道,似是并不机密。

    “所办何案?捕拿何人?”宋之问自觉得了体面,面带得色,大模大样追问。

    “我等办理的是麟趾殿起火一案,据查实,御史中丞来俊臣嫌疑巨大,宋侍郎呈递狄尚书,会商之后,签派两路官差,一路捕拿来中丞家中管事人等二十一人,一路入宫捕拿殿中侍御史王庆之,请官人训话”吏目更见恭敬,声音更大了些,不只是他们一行人,便是宫门守卫,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之问大惊失色,恨不能自己掌嘴,训话?这等滔滔洪流,兴风带雨而来,他避之唯恐不及,怎么敢训话,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手舞足蹈连连摆手,方才那点所谓的得意消散无踪。

    宋之问多嘴一问,惹得一身腥臊,身边同僚齐齐往左右散了去,生怕遭了连累,偶有相熟知心的,相互交换眼色,不时朝前方望去,后脊梁骨冰凉。

    权策搀扶着太平公主上车辇,两人都听到了官差的回话,权策古井无波,太平公主却是抖了抖,攥紧了权策的胳膊,强作镇定,与武攸宜点头为礼,进了马车。

    权策与武攸宜和诸多词臣拱手作别。

    “权郎君,久闻你有兄长风范,一手调教崇敏、崇行兄弟,个个出类拔萃,攸暨却是有福之人”武攸宜出言谨慎,委婉表达,还不肯将话说。

    “尚书谬赞,权策愧不敢当,尚书与两位世叔交好,晚辈也是同宗,本该多有来往”这种级数的机锋,于权策轻如无物,随意几句,看似在家常,实则立意昭然,只要武攸宜与武攸暨、武攸绪靠成一堆,做武家的清流,他是乐意相交的。

    武攸宜拱手一笑,跨上玉逍遥,快马而去。

    权策踩着车辕,上了马车,先就跪倒在地,向太平公主请罪,太平公主注目他良久,神色变幻几番,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掸去衣衫上的灰尘,扭过脸,望向另外一边,神色在清冷之中,有几分挣扎。

    秋官衙门,宋璟的签押房。

    秋官尚书狄仁杰匆匆而来,坐在他对面,神色阴沉,事实上两人才分开没有多久,方才是宋璟去了狄仁杰的签押房,会商抓人事宜。

    “同僚经年,本官不知,你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狄仁杰口气不郁,这边抓人的手令才下,宫中就传出泉献诚死谏武承嗣夺储的消息,两者一合,他哪里不知道,给当了枪使。

    “尚书莫急,秋官衙门乃是法司,行事依法依证据而行,不幸遇到巧合,非战之罪”宋璟慢悠悠为狄仁杰斟茶,淡然得很。

    “说得轻巧,如此逼迫,武承嗣骑虎难下,若是跳了墙,国祚将如何?”狄仁杰拍案大怒。

    “诚如你所言,如此逼迫,攻其不备之下,国祚尚且难以保准,若是待其准备充分,又当如何?”宋璟针锋相对,神色比狄仁杰更加严厉,逼问道,“尚书何以教我?”

    狄仁杰颓然,将那杯冲泡出来的炒茶一饮而尽,闭目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