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两脚一蹬上了床,往被窝里一钻,摆明是送客了。

    徒留玄武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堆小瓷瓶,半分茫然,半分无辜。

    这事儿真要讲明白,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在枝头喧闹,扰人清闲,清晨的雨雾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温暖的阳光,照进房内,即使有床帐的遮掩,方岐生还是在喧闹中悠悠睁开了眼睛。

    喉咙干得能冒烟,眼前的光斑连成一片,隐隐绰绰。

    他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渐渐习惯了这刺眼的光芒,按了按太阳穴,脑子还是昏沉的,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衣裳。

    床榻上和以往的整洁不一样,乱糟糟的,被褥都被挤到床尾去了,半截堆在上面,半截搭在地上,枕头可怜兮兮地躺在床底下,帐顶垂下的流苏挂坠断了几根,血腥味和石楠花的气息混杂,沉郁难闻——方岐生胡乱摸索了几下,衣服没摸着,倒是无意间将一盒刻着“萧”字的药膏踢了下去,落在地毯上时发出一声脆响,里头显然已经不剩什么了。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

    昨夜折腾得太晚,深更半夜还跑去后院打水,淋了一身的冷水,洗去血污与浊液,仍觉得天气闷热,困意难消,草草收拾了一下,回房倒头就睡了。

    方岐生做了一夜的梦,头脑昏沉,刚醒来都跟失忆了似的,这时候才后知后觉。

    衣裳全堆在地上的,床上哪儿可能找得到。

    于是他将被褥又往旁边挪了挪,撩开层层薄纱,长腿一迈就下了地。

    没了遮挡视线的东西之后,方岐生抬眼便看zj见白衣胜雪的人倚在门口,捧着杯热茶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平静,眼底偶有碎光浮动,约摸是外头明媚的秋日所留下的余晖。

    长发垂在腰际,眉眼低垂,衣服也没好好穿,都敞到胸口了,露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咬痕与吻痕,袖口卷到臂弯,毫不遮掩手腕上的铜铃与月牙形状的烧痕。

    玄武门的人自然不敢留在这附近,气息全无,约莫是躲到庭院深处去了。

    方岐生随意挑了件凉快的里衣,一边走一边穿,走到聂秋身边的时候正好准备去系腰间宽长的带子,然后面前的人就很自觉地将手中的热茶递给他,屈尊纡贵,露出白玉一样的手指,骨节微动,牵住那根腰带,轻轻巧巧地交叠几下,打了个漂亮的结。

    茶水不温不凉,正适合睡醒后用来提提神。

    那口热茶在他的喉咙中滚了几圈,润了润嗓子,随即便被咽进了腹中,暖流流窜至四肢百骸,茶香四溢,将身体中沉积的污秽洗净,总算是让他的头痛感zj缓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