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寒冷,刚刚过了九月,北齐的京城居然就下起了雪。

    雪片纷飞,这雪并不算很大,然而对于远行而来的车队而言,就是莫大的麻烦了。马匹疲惫,一路亦不平坦,车队走得艰难,加上水土不服,人人苦不堪言,偏生又不敢抱怨,如今一路跋涉到了北齐京城,送嫁车队里每个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车队来自北齐南边的梁国京城,送嫁的是梁国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这位公主带着丰厚的、装满了一整个车队的嫁妆,几百名侍从护卫,前来北齐和亲。

    车队从北齐京城的大道上穿过,最前方公主的朱红车驾极其耀眼,四位护卫骑着四匹雪白无一根杂色高头骏马在前方开道,后面那一辆辆装着嫁妆聘礼的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这是何等的奢华、何等的气魄!

    哪怕下着雪,街道两边也挤满了出来看热闹的北齐百姓。雪片刚落到地上就被碾成漆黑的水渍,一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人们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位远道而来的未来皇后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公主车驾的锦帘遮的严严实实,任凭车外寒风呼啸,也没能将锦帘吹起一个小小的角来。

    公主车驾里,永乐公主燕檀正斜倚在雪白的毛毯里,一张漂亮的脸上恼怒有如实质,侍立在一旁的侍女提心吊胆不敢说话,生怕公主迁怒。

    平心而论,永乐公主其实生的很美。她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都显得肤白如雪,秀雅绝伦,整个人仿佛一支待放的菡萏,有一种笔墨难以描绘的清美动人。

    这样的美人,天生就带着一种不沾红尘烟火的温柔,然而燕檀从来就和温柔这两个字不沾边,这位骄纵的公主发起脾气来,人人噤若寒蝉。

    离北齐皇宫越近,燕檀心里就越恼火,她象征性地忍了忍,没忍住,素手在小几上用力一拍。

    贴身侍女云蘅终于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真怕自家公主等会到了北齐皇宫压不住脾气,到时候在北齐的地盘上,惹怒了北齐皇帝,岂不是任人拿捏?

    云蘅柔声劝道:“公主仔细手疼——公主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如今咱们都到了北齐,回是回不去了,公主地位尊贵,北齐哪个人敢慢待了公主?”

    燕檀怒道:“我根本不愿意来!父皇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送我来当什么北齐皇后!他说话不算数——他明明说好了婚事由我自己做主的!”

    云蘅安慰道:“公主嫁过来就是北齐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主是顶顶尊贵的人,自然也要顶顶尊贵的地位才能配得上。”

    燕檀恼怒起来:“云蘅你别帮父皇他们说话了,谁稀罕当什么顶顶尊贵的北齐皇后,我若是在咱们大梁,自己养上百八十个面首,谁敢说些什么,偏要我到这又穷又冷的地方来!”

    云蘅被燕檀话里‘又穷又冷’四个字吓得眼皮直跳,连忙道:“公主,这话可不能出去说……”

    “你当我是傻子吗?”燕檀没好气地瞥了云蘅一眼,“我是嫁过来结两国之好的,不是给大梁找麻烦的——要不是为了大梁,我死都不会到这破地方来,我来都来了,怎么可能给大梁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