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出生后的三个月十五天的那个晚上第一次见到我的父亲的。

    那天已经很晚了,照顾我的保姆在隔壁的房间沉沉睡起,我能听到她因为白天过于劳累而产生的鼾声一直在房间环绕。她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作为一个早慧的婴儿,我已经决定明天让人换一个保姆。

    突然之间,紧闭的窗户被打开了,从窗户里闯进来的人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也没有触碰这个房间里很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安保系统。

    他静静地站在离我大概三米远的地方注视的我,我那时还不会飞,不然我一定会飞起来去看看他长什么样。我能听到微风吹过他光滑的衣料发出的声音,他穿着一套很长的衣服,应该是风衣或者披风什么的。

    他似乎是漂浮在空中,我没听见他的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就在我打了个哈欠,快在他长时间的注视下睡着的时候,他来到了我面前。

    这世界上很少能有词汇描写我第一次见到我父亲那张脸时的心情,他皎洁如玉的皮肤,棱廓分明的面庞和那双像星星一样高高在上的眼睛让我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刚出生的雏鸟会缠上它第一眼看到的人,虽然他不是我睁开眼后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但我还是毫无迟疑地意识到了眼前这个高大如神明的男人和我有着很强烈的联系。

    那是血脉深处传来的共鸣,我看着他,就像新生的雏鸟看着展翅飞翔的雏鹰,被神明创造的路西菲尔看着他唯一的父。

    我伸出手,想要让那个男人抱我,就像白天那些保姆最喜欢做的事情。我原本很讨厌他们粗糙的手指触碰我的脸蛋,身上传来人工奶粉混合着煮烂了的土豆的味道,那让我很恶心。

    但我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一样,如果他愿意抱抱我的话,我会收起我的哭闹,像这个世界上最乖巧的婴儿一样靠着他的胸膛,伸出手轻轻捏着他如月光般皎洁的白披风。

    我爱他,这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他微微地歪了一下头,幅度并不明显,似乎在疑惑躺在婴儿床上的我为什么要伸出手。我盯着他,高高举起我的手,示意他赶快来抱我。

    我们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连我的手都有些酸涩传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像每一个同龄人一样发挥出了这个年纪最有力的攻击,那就是哭泣,我躺在床上哇哇大哭,隔壁房间的保姆已经被我吵醒了,我听到她的鼾声停了下来,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拖鞋朝我这边走来。

    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他的视线,他飘在空中看着流出眼泪和鼻涕的我,用手环抱着胸口刺眼的s字母。他的浅蓝色瞳孔深处就像坚冰一样,什么也融化不了他。他就像用寒冰打造的神像,而我就是他脚下哇哇大哭的不懂事小孩。

    “天哪。”我听到打开门的保姆发出的声音,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面前的那个男人,她的膝盖一直在打颤,我怀疑她马上就要跪下来了。

    “抱歉。”她低垂着头快速走到还在哭泣的面前抱起我,用粗糙的手拍着我的后背,“我不知道您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嘘——别哭了,别哭了。”保姆想要制止我的哭声,她真的很害怕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拍在我后背上的手比原来力气大了很多。

    我并没有停下哭声,反而越哭越大了,我根本不想让这个女人靠近我,我只是希望那个男人能抱抱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