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婷双手接过签筒,走到铜钟前面,跪在拜垫上拜了三拜,心中虔诚地祈祷道:“三清大道,云府十极高真,混元启教,八大老君,八大神仙,上洞神仙,中洞神仙,下洞神仙,混元老祖保佑,小女子心香一瓣默默祷苍天,一不求富贵,二不求长寿,只求家弟身体康健,早脱苦海,一生平安。”纤手轻轻摇晃签筒,签筒的竹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上官婷摇着摇着,朝前稍一用力,一支竹签扑的跳出滑落在地上。

    上官婷拾起竹签,凝睛一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只见竹签上部写着“第九十二签,癸乙,中下,富郑公活流民。”她起身哆嗦着双手将竹签递给凌虚子,怯怯地说:“道长,这支签其意何解?还望道长不吝金口解签。”

    凌虚子接过竹签,看了看,手捻白髯,眯着眼,沉吟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福生无量天尊!女施主,可惜啊,可喜啊。”

    上官婷被凌虚子的话惊得一愣,疑惑不已地问道:“道长,信女不知道长所言何意,为何可惜,又为何可喜?还请道长直言签语之意。”

    凌虚子轻轻咳了二声,清清了喉咙,口齿清楚地说道:“此签签名乃是富郑公活流民。富郑公,乃是北宋国丞相富彦国,因封郑国公,时人称之为富郑公。庆历五年因新政失败被贬,以资政殿学士加给事中的身份知青州,兼任京东路安抚使。时河北大水,难民四处流亡。富彦国为救济逃至京东路的流民,动员救灾,以地为食。不仅从官仓中拨出粮食,还劝治下三州百姓捐粮十五万斗,发放赈灾;同时,又从私人和官府手中腾屋十余万间,容纳流民;山林河泊出产之物,凡能维生者,听任流民取用,主人不得禁止;流民有死亡者,便以大冢葬之,取名‘丛冢’;官吏中那些有旧资历、等待空缺者,皆先给予俸禄,命其到流民所聚之处,选老弱病瘠者施救,并让人记下其功劳,约定来日奏请朝廷封赏。富彦国每隔五日,辄派人持酒肉米饭糗慰藉流民,大家感于他的一片至诚,人人为之尽力。次年,麦大熟,流民按回家道路远近发给粮食,使之回归故土。富彦国此举救活流民五十余万人,还募数万饥民为兵。”

    凌虚子果然是道行颇深,“富郑公活流民”的故事,经他娓娓道来,倒也让上官婷听的津津有味。

    上官婷是官家子弟出身,虽是一介女流,其父开明,让她与族中子弟一同启蒙读书,因此,富彦国其人其事自然是知晓。听完凌虚子的讲述,心底下不由一动,急忙问道:“道长,此签之意莫非是信女与家弟流离失所,各分东西吗?”

    听着上官婷的问话,凌虚子呵呵一笑,眼睛中幻发出异彩,啧啧赞叹说:“女施主聪明如斯,闻弦歌而知雅意。签名故事如此,各人所求不同,作何理解自己揣摩。”

    “道长,如何才能保佑家弟平安,信女何时能与家弟相见呢?”上官婷迫不及待地问道。

    “女施主,切莫急躁,待贫道继续替你解签。”凌虚子缓步走到桌案后,整一整道袍,坦然坐了下来,拿起一卷书翻开,找到九十二签处,指点着说:“女施主,九十二签签语乃是:‘今年禾谷不如前,物价喧腾倍百年;灾数流行多疫疠,一阳复后始安全。’”

    “道长,这签语……”上官婷脸色煞白地急问道。

    “女施主莫急,签语乃是说禾谷,田家指望。不如前,恐水旱之忧,及虫蝗为患也。物价喧腾,皆因凶荒所致。倍百年,指百年来未有之灾也。疫疠,乃天行时症,主呻吟死亡之祸。一阳复,系子月冬至节气,或作七日来复解,应在七数。始安全,至此时运程方亨,祸去福来也。占者耐得险阻艰难,末后颇有收成,不能耐者无冀矣。”

    “道长,如此说来,此事虽凶,却还有破解之法。还望道长慈悲,指点信女该当如何做,方能化凶为吉,遇难成祥。”上官婷双膝跪地,以头磕地,悲声哀求道。

    “这……”凌虚子手捻白髯,眨着眼,犹犹豫豫地说:“女施主,此事确有转圜之地,流民有幸遇郑公,女施主亦有命中的福星贵人。但是你当知道,这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贫道要折阳寿的。”

    上官婷伸手从荷包里拿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谦卑地说:“道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只当给神前烧一炷香吧。”

    凌虚子一见白花花的一大锭放光细丝银子,顿时眼冒白光,呼吸加快,十几步外都能听见他粗重的鼻息声。但是他的脸色却没有变化,不见丝毫笑容,正襟危坐,正色庄容地说:“福生无量天尊!女施主,一片诚心向道,神灵自当会护佑于你和令弟。何况女施主慈祥悌友,爱弟情深,已经感动上苍。至亲者莫若骨肉,上天亦有好生之德,贫道拼却折寿,亦要成全女施主爱弟之情。”

    凌虚子说完,招招手说:“此事关乎天机,法不传六耳。女施主,附耳过来。”

    上官婷不禁喜形于色,即忙起身走到凌虚子身旁,将耳朵凑了过去,听着听着,脸色突然变得雪白,娇躯微微颤抖,惊恐地问道:“道长,你们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