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失声笑了笑,如实说道:“是这样的,我近日就要离开嘉兴,继续北上游历江湖,你若是准备回家,我就放你走,你若是想要继续待在府中,那就一切照旧,无须有别的担心与想法。”

    绿屏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轻声回道:“女婢自幼离家,如今与家人并无过多的联系,与其回去,不若继续留在这里,请少爷收留。”

    孟然叹了口气,知晓绿屏说的是实情,可心底却忍不住替她难过,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儿,被家人贩卖,之后便是训练及服侍别人,十数年如一日,何其艰辛,故而十分同情,也非常想要帮助她。

    “那你有想过自己生活吗?”孟然又问。

    绿屏摇了摇头,低声应道:“奴婢学的是侍奉人的法子,若是离开了孟府,又能做什么呢?待银子耗尽,终是还要回到如今的生活,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在这里待着,起码还有少爷您可以体恤我们。”

    孟然默然。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这般的命运,少爷不必为我们难过,毕竟我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今后的生活轨迹,唯一能做的或者可以期盼的,也就是遇到您这样的主子。”绿屏的声音清清脆脆,语气里带了几分认命,也夹杂着一些讥讽与不甘。

    过了许久,孟然才温声说道:“那你就先留在府上吧,若是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家,或者想要离开这里独自生活,皆可跟宋姑娘提及,她会额外支付你一百两银子,算是我给你的嫁妆。只要好好经营,日子应该不会很难过。”

    孟然说完这些,便离开了椅子,朝着门外走去,并没有去看丫鬟的表情。

    等孟然走远以后,站在原地的绿屏幽幽叹了口气,轻轻地往前挪了几步,施施然坐在孟然之前坐的椅子上,很是莫名地笑了一下。

    丫鬟当然还是那个丫鬟,只是在当丫鬟之前或许还有别的身份,不过事到如今,提与不提,也无关紧要了。

    或许在别人看来,绿屏是个青春靓丽、模样周正的丫鬟,但在孟然的眼中,她只是个可怜人。

    绿屏在椅子上呆了许久,只是定定地看着门缝,似乎那条线的后面有着早已远去的孟然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绿屏缓缓回神,对着眼前已经凉透了的洗澡水笑了几下,眼神扑朔迷离,神情难以捉摸。

    又是一阵幽幽叹息,绿屏已是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毕竟此时此刻,她还是孟府的丫鬟,有些该做的本分事情还是要由她去做。

    ......

    至于出了屋子的孟然,朝着后院的方向径直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头有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惑,不知该如何去解,也不知道该与何人说。

    八月底的嘉兴已是凉气逼人,时有时无的秋风吹得湖面皱起阵阵涟漪,如同孟然此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