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他面色更古怪了,像吞了只苍蝇却没吞下去卡在喉咙了一般,十六七岁的小脸涨得又红又紫、大红大紫。

    之所以有此一说,是有原因的。碧波之巅与旁的名门正派确有不同,门下弟子约束极严,是绝不允许同邪门歪道打交道的,一般未及弱冠,平素一概不得出山,而他小小年纪,居然便为断崖办事,实在透着蹊跷。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一脸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威胁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将今日这桩事说出去,小爷定要你好看!你别不信,我既然能看得到你,自有办法收拾你!”

    这暴躁易怒的性子,同记忆中某个人真是像极了,我不怒反笑:“不用我说,这接阴门这么多人,你还能一一封口吗?恐怕到时候没等你来收拾我,你师傅已先把你收拾了。”

    我以为我这样说能让他倍感惊喜,却不料居然只让他倍感惊吓:“你认识我师傅?”不待我作答,他已自问自答了:“哦,女魔头嘛,天上地下有几个人不认识。”

    这话说的,真是谬赞了,其实我真正认识的人委实不多,譬如偌大的接阴门,我便一个都不认识……

    “我想你应当是给断崖擒来的吧。”我支着下巴,娓娓道来:“灵力被封,虽未限制你的自由,可你现在弱不禁风的,仅靠一双腿也跑不掉。”

    “闭嘴!”他满脸阴沉:“你才弱不禁风。哼,断崖这王八羔子……嗯对了,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又怎知我是给他们擒来的?”

    “很好猜。”我耐心解释:“首先,你为人太不低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从碧波之巅来的,到人家的底盘也不知乔装乔装,有点脑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其次,你这个人似乎不太擅长逢迎,见到断崖一副苦大仇深的形容,那声教主也喊得心不甘情不愿,就差在脸上写‘我是被强迫的’这几个大字了。显而易见的事情,是个人都看得分明,也只有你还觉得自己藏得多深多好。若我所料无误,你是因生了一双罕见的阴阳眼,才让断崖擒来的吧。怎样,我说的可对?”

    我使劲冲他挑眉。这番长篇大论字字珠玑,有理有据,在我看来,绝无不对之理。

    然而……

    “错。”他冷笑连连,讥我:“以前听你那些名头,以为你有多么聪明,多么料事如神,其实吧……呵呵,脑子也不大灵光。”

    我被他那声“呵呵”以及鄙视的眼神刺到了,久违的侮辱感席卷而来。但我坚信自己的聪慧睿智,抱着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在所难免的,作为前辈的我不应该与他计较的大度心态,只憋着嘴道:“鸭子死了嘴壳都是硬的,你尽管装。”

    “我还真没那个必要装。”他嘴边原本已十分冷的笑容硬生生被他挤成了二十分,看得令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说到装,我看你倒是比我会装,装得简直滴水不漏。”

    他这个话含沙射影的,格外古怪,貌似透着什么玄机。可我生平与人交流最厌烦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大大方方说出来岂不痛快,于是不去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只斜着眼睛睨他,沉了脸道:“年轻人,你是不是有点飘了啊。有话直说,少同我阴阳怪气的,我脾气不太好。”

    “也没什么,不过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重新闭了眼睛,不来瞅我:“我只是想说,我并非给人擒来,而是自愿送上门来。我与断崖做了笔交易,他要我助他与你沟通,替你两个传话罢了。”

    “嗯,说到底还是利用你这双眼睛……”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抓住了什么重点,于是将面色一板,质问他:“然后呢?你同他做交易,他允了你什么?碧波之巅家大业大,还有什么事办不成,要来求他?你们不是一向‘宁斗勾魂鬼、不交邪魔道’吗?你……你师傅知不知道你在此处?他肯许你到这儿来?你……”

    连我自个儿都万万料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聒噪到这个惊世骇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