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钤和程锦都有一丝意外,老许说的极有道理,她们原想着再赁一驾马车给程钤,但外头赁的自然不如自家人可靠,也不如自家人有说服力,何况老许早年在江湖上行走,经验老到,在为人处世的细节上可比他们强得多,有他跟着,自然十分稳妥。

    “可是许大娘那儿……”程钤十分不好意思,老许是个江湖客,就是为了许大娘才安心在承恩侯府的马场里生活,如今又要累他一把年纪离家奔波。

    “你们放心,她早已上了手,照管马场不在话下,何况马场还有好些长工,便是离了我也无虞。”老许下定了决心,既已将程钤送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哪里还能不管不顾地自个儿回去?

    程钤还在犹豫,程锦已经抢先应了下来,“那便修书一封教驿卒送回府里去罢。”

    程钤看着程锦,最终点了点头。

    三人刚把事情议定了,马车便行到了跟前,程钤连忙上前拜见余溪。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你师父坐了一天车,正乏着呢……”杨忠小心翼翼地护着余溪下了车。

    余溪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闭嘴,才同程钤道,“你也赶了一天的路,先去洗漱收拾吧,待晚间再来寻我说话。”

    程锦这一行人可谓是浩浩荡荡,很快就把冷清的驿站给挤满了,收拾屋子自然有星沉和照水,程钤便同程锦在驿站的后院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说起了私房话。

    “我还担心你会将我赶回去……”程钤到现在手脚还是冰冷的,莫看她方才那么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很,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了,想不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

    “大姐觉得我是那种人?”

    “我是担心你让我回去考秋闱,其实我也犹豫了好些时日,秋闱固然是个好机会,可是我今年才开始复习,哪里就能考得中?先生虽然从来不说我,但我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先生都已经出来游历了,我一个人待在府里,也无人教导我,考中的把握更小了。何况太后那里……”程钤苦笑,“阿娘虽不会逼我入宫,但焉知太后那里会不会做什么手脚,中宫之位是肯定轮不到我的,谁知道皇上表哥会不会赏我个贵人答应的位份,以示恩宠,我实在不敢拿我的终身去赌。”

    虽然隆庆帝一直对外展示他的仁君形象,但程钤和程锦她们这些自家人,哪里不知他的底细,他看不上程家,当初能用坏程钤名节的做法来断程太后的念想,若程太后再执意要程钤入宫,焉知他会不会再使什么阴招,若是实在拗不过程太后,给程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位份,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程钤实在是怕得很了,怕到在京城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大姐,你既已想清楚,也做了决定,便随自己本心便是,这一路我们姐妹俩也能做做伴,还能随时向余先生请教学问,说起来倒是比留在京城好得多呢。”

    “多谢你呀,我虽知道自己对不住阿娘,也对不住府里的妹妹们,但……”程钤赧然道,“我先前常说你太过任性,凡事都不为府里考虑,迟早要为府里招来祸事。如今一看,任性的是我,我离家的事儿传出去,阿娘那儿……”

    程钤微微仰头,将眼眶中羞愧的泪水眨了回去,“我只求阿娘能原谅我这一回。”

    “我先前已经修书同阿娘说了,便让她对外宣称梦见汝阳祖宅起火,日夜放心不下,便着你回汝阳查看祖宅之事,正巧与我们同路,阿娘那里你不用担心,她自会把此事圆过来。”程夫人精明又爱面子,程钤已经一路走了这么远,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将她追回去,还会想办法替她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