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人了,这江陵府又死人了!”

    他二人匆匆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

    【昭明七年·榆林巷】

    纪酒月难得睡昏沉,被马嘶吵醒的时候骨头都是酥的,天色竟不早了,眯着眼不愿意睁,打扇子撩起窗外竹帘看外面,发现沈晟钧在雪里跟一匹枣红马好脾气地讲道理,简直称得上是循循善诱。

    不过那烈性马儿鼻子愤愤地直喷气,就差拿蹄子蹶他了,惹得偷望下官的诏书令大人露出一抹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昨夜的大雪已经停了,但山南道还是迷蒙的阴沉雪雾天,满山松上挂了厚厚一层白霜,香消一榻氍毹暖,月澹千门雾凇寒[2]——这在太乙山名叫雪淞。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才觉得冷,胡乱披了披风转下几阶楼台,正巧碰到衣衫整齐的沈晟钧掀袍子进门,修肃的披风上别了枚素银扣,里头露出来的月白袍子层层分明,褶正纹理,正正抬头看向她。

    这孤零零的驿馆忽然坐了团团一桌的短打着身行客,各个沉默不语,端坐在堂中几张桌子上喝胡辣汤,来者气势甚凶。她这一下楼的功夫,那些人周遭一下凝重起来。

    就在这刹那的关头,沈晟钧忽然对她遥遥地开口道:

    “夫人回乡省亲,怎么倒还近乡情怯了?昨夜风雪耽误也便罢,今日再赶不到,岳丈大人要着急了。”

    在这关口,纪酒月听此冒犯一语不好发作,眯眼烧得双腮绯红,竟有别一丝女儿的害羞情态。

    待那楼下一干人略有放松,她狠狠地剜了沈晟钧一眼,转身就走。半柱香后利利落落地走出来,长发梳成高马尾,端正地带了白玉冠。

    无名气在头上,顺着山南道直往江陵府,风雪中寡言少语冷了一路。

    沈晟钧的马不熟悉,脾气也不顺,一直在她身后不远勉强跟着,天色渐暮,风雪相逼,他却在乍见灯火时见着纪酒月勒马慢了下来,额上三瓣痣花冻得血红,她在风中一动不动,眉眼格外锋利。

    不远处雪中一串火把攒动,官兵喝声同马蹄声四起,其乱处正是江陵府官府。

    他们站在山南道尽头的上风口,沈晟钧盯着那队缇骑最末的那顶官轿许久不语,同一旁的纪酒月默默相视一眼。

    “这江陵府上虎豹豺狼,都在暗处,我来江陵是奉皇后之命看着你。”